未来20年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是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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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-08-08 11:59:00
《投资者报》专栏文章,尚未发表,谢绝转载

在海外访学一年,听到的中国崩溃论不绝于耳。近期,随着中国经济增速下行,越来越多的人对中国经济增长前景感到悲观。身边的朋友也多有对政治、经济与社会演化的不确定性感到困扰的。对未来一二十年中国经济的增长前景,我一直是谨慎乐观的。之所以谨慎,正如我之前在《投资者报》专栏中所指出的,未来10年中国经济可能面临两大陷阱,即日本陷阱(资产价格泡沫破灭+人口老龄化)与拉美陷阱(裙带资本主义+社会阶层固化)。之所以乐观,是因为,只要我们(当然包括政府)足够努力,我们的确可以找到未来20年中国经济增长的动力。让我们从一个经典的生产函数开始。Y=TF(K,AL)。Y代表GDP,K代表资本存量,L代表劳动力规模,A代表人力资本,T代表除了上述因素之外能够促进经济增长的其他因素,它或者被称之为“索洛剩余”,或者被称之为“全要素生产率”,通常与制度性因素相关。我们经常听说的“三驾马车”(消费、投资、净出口)一般被用于分析短期经济波动,而这个生产函数一般可用于分析长期经济增长。
不难发现,过去三十年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,主要是靠K与L。一方面,中国有着相当高的国民储蓄率,高储蓄率支撑了高投资率。高投资率可谓迄今为止推动中国经济增长的最重要引擎。另一方面,1980年代初期开始的计划生育显著降低了未成年人抚养比率,导致中国出现了持续的人口红利。而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的转移,则提供了几乎无限的非熟练劳动力。随着中国加入经济全球化的浪潮,非熟练劳动力的无限供给与全球分工网络的构建相结合,使得加工贸易在中国大行其道,中国因为成为了全球工厂。
不过,世事如棋,发展至今,资本与劳动力这两大引擎似乎逐渐失去了往日的力量。目前中国的投资率(投资/GDP)已经接近50%,在世界经济发展史上已属异类。作为长期高投资的结构,目前无论是在制造业还是基础设施领域都出现了明显的产能过剩。而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世界经济可能处于长期不景气,这抑制了中国通过出口解决产能过剩的能力,因此会加剧这一问题。产能过剩既会造成做出投资决策的企业利润率下降,也会造成银行不良贷款比率上升,同时还会形成一种通货紧缩压力。
目前关于中国的人口红利是否终结,以及农村剩余劳动力向城市的转移是否终结,存在较大争议。但无论如何,中国的人口结构将在未来10年内面临拐点,这是无可置疑的事实。与2008年相比,尽管当前全球经济增长不景气、中国经济增长率也出现下滑,但劳动力市场没有出现大规模失业,这也反映了中国劳动力市场发生了结构性变化。未来中国劳动力工资有望持续攀升,这将削弱中国在传统低附加值行业的竞争力,全球工厂的地位也受到印度、越南等国家的冲击。
那么中国经济增长的新动力何在呢?答案就在生产函数的另外两个自变量上,人力资本A与全要素生产率T。要扩大人力资本投资对中国经济的贡献度,一方面,中国政府应该转变政府支出结构,增加教育与医疗支出的比重。另一方面,中国政府应该通过各种方式来激励中国人,尤其是年轻人增加对教育的投资。
然而,当前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对教育投资的回报率感到失望。以大学教育为例。大学扩招的后果,造成大学生毕业后失业人数激增,同时也压低了毕业大学生的薪酬水平。特别是与一二线城市不断攀升的房价与生活水平相比,焦虑的年轻人发现,对大学教育的投资并不足以让自己能够在大城市站稳脚跟。如何通过提高教育投资的回报率来激励年轻人积累更多的人力资本,是中国政府面临的一大挑战。
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在历史上有过几次大幅上升。一是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改革,二是1992年邓小平南巡,三是2001年中国加入WTO。然而,若干经验研究显示,过去10年内全要素生产率增速出现了显著下滑。这意味着与1980、1990年代相比,中国政府进行制度创新的能力可能下降了。
笔者认为,当前中国政府可以通过如下领域改革来提高中国的全要素生产率:一是加快金融市场改革,尤其是向民间资本开放中国金融行业,今年初温州金融试验区是一个很好的开端,但如何克服利益集团阻力则是一大挑战;二是加快各类要素价格的市场化,包括劳动力、土地、资金(利率与汇率)、能源与环境。要素价格市场化尽管可能加剧短期经济增长率下滑,却能提升长期全要素生产率,并促进中国经济增长方式的调整;三是加快收入分配领域的改革,提高居民收入占国民收入的比重。
劳动力数量下降了,我们可以提高劳动力的质量。投资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下降了,我们可以提升制度创新的贡献率。经济增长的绝对速度下降了,我们可以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。中国经济在过去几十年内也多次面临“中国经济崩溃论”,但都通过制度创新成功地走了出来。笔者希望,中国政府能够抓住当前的时间窗口进行调整,克服利益集团阻力,通过制度创新成功夯实中国经济未来20年持续增长的基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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